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錯亂時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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錯亂時空

“思懷,你怎麽不說話啊?你怎麽看起來要哭了,是發生了什麽事嗎?”阿娘關切地詢問道。

阿爹附和道:“是啊,思懷,要是是時玥那小子欺負你了就告訴我,我會替你出頭!”

誰是……思懷?

連依久久才從這幻境中抽出神來,張口就想喊“阿爹”、“阿娘”,卻還是將其生生地咽了下去。這絕對不是真的世界,她現在的身份,是一個叫思懷的人,而且這個人,還和時玥有關系!

小連依怯怯地扯著阿娘的衣袖,重覆問著:“阿娘,這是誰啊?”

“這是時叔父的妻子,快叫思懷姨娘。”

時玥的……妻子?這個叫做思懷的人,就是時遷口中的師娘?

“姨娘!”小連依脆生生地喊了一聲,她低頭看著年幼的自己走了過來,小小的手搭在她的膝上,如今她不過是三四歲的年紀,也不怪她不記得“思懷”這人。她想握住她的手,卻還是半途收了回來。

她沒有再管小連依,只是反覆提醒著自己不要被騙了、這裏的人都已經離去、他們再也回不來了。

“兄長,”她斟酌著對著阿爹喊道,“如今是晉國的什麽年呢?時玥現在在哪呢?”

“現在是晉國開鴻元年,新皇剛登基不久,你和時玥雲游四方,怎麽反過來問我他去哪了?”阿爹打趣道,“小兩口吵架了不是?”

開鴻元年,連府大火,楚國地動。

這短短的一年內,究竟發生了什麽事?

這到底是假的幻境,還是真實的過去?

“兄長,”她左思右想,卻還是只編了一個蹩腳的借口,“我出了點意外,有許多事情……我都記不清了,你能否跟我細說?嗯……就從新皇登基前開始。”

“國家大事,還是不便多說。”阿娘搶著道。

連依知道自己的理由和要求太過荒謬,但這個幻境裏,可能藏著真實的過去,無論如何她都要問清楚。

“連兄是否要獲封太傅府了?時玥呢?他一定有什麽東西瞞著你們是不是?你們……”連依一連串地問。

連朗終於發現了端倪,正聲道:“你不是思懷!你是誰?”

連依見身份再也瞞不住,索性破罐子破摔道:“阿爹、阿娘,不管你們信不信,我是十多年之後的你們的女兒,我不是思懷,我現在掉進了機關術中,這裏是機關中的世界。你們……你們已經走了!所以我求你們告訴我,從開鴻元年起,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,否則,我連府冤屈永存啊!”

她就要聲淚俱下,可是面前的所有人都面無表情,仿佛在聽著與自己無關的事情。

“爹、娘?”她嘗試著喊道。

“夠了,”連朗原先和煦的語氣瞬間變得冷漠嚴厲,“把這個瘋子拖下去!”

圍觀的連府眾人也嬉笑嘲諷著附和道:“是啊,是啊,哪來的瘋子!”

不,不是這樣的!她的阿爹不是這種不願意聽完別人說話的人,哪怕那些人說得再荒謬,他也會耐心聽下去;連府眾人也不會是這樣的,從來不曾圍觀取笑過他人。

她無力地跪下,重重地磕頭:“求你們了,相信我!”

這是徹頭徹尾的假的世界!

即使知道是假的,可她卻依舊遲遲不肯動手。

眼看著就要有人來拖走她,整個景象卻在她眼前暫停了下來。

“時玥”從空中落地,手裏拿著一把火炬,蹲下身來,熊熊燃著的火就在眼前,就差一點就要貼到她的臉上。

“思懷,動手吧,即使到了現在,你還不動手嗎?”他沒有語調的聲音冷冷地傳來,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。隔著火炬,她對視上了那雙冷漠至極的眼睛,那眼睛裏全是肆虐的殺意。

他強行掰開她的手,把火炬塞進了她的手心,又強迫她握住:“思懷,動手吧!”

“時玥,是你嗎?”她顫抖著問道,手裏還死死地握著火炬,緩緩地爬起身,“是你放的火嗎?”

“思懷,我知你失了親人內心悲痛,燒了它,”他指著身後已經深深垂下頭的連府眾人,“燒了它,一切都結束了,燒了它!”

“是你嗎?”她固執地問著,“為什麽?”

“動手啊!”時玥手裏已經捏住了梧桐子,緊逼著她,那梧桐子就要對著她擊來。

連依內心苦痛難言,這一切混亂的景象已經讓她精疲力竭,她看不清過去,也摸不清未來,分不清幻境,摸不透事實。

既然什麽都問不出來,倒是一把火燒了這畫中世界來得幹凈。

好啊,好啊,到頭來,自己成了縱火之人!自己成了自己最恨的那個人!她在心裏淒慘地笑著。

“時玥,是你嗎?”她最後問了一遍,時玥沈默不語。

“好,好,既然如此,在這幻境裏,你就給連府諸位陪葬吧。”她一手喚出遷影,反手刺向時玥手中的梧桐子,另一手將火炬奮力一扔。

梧桐子應聲而碎,火炬落在院落中,瞬間燃起了熊熊大火。場景在眼前扭曲、碎裂,她費力地從正在崩塌的場景中張望著院內,最後看了一眼火光中的連府眾人……

世界突然安靜了,她身處一片空白之地。

破了術眼,卻依舊沒能走出此方天地。那便只有一種可能——這機關術,不僅僅只有一個術眼!時遷那裏一定還未破出。

影兵召不進來,但能感受到血陣還是完整的。腕間的血跡早已幹涸,甚至有些發白,看來這血陣嗜血為源,以自身靈力為根,難怪師傅不願教她。

她傳了個音,祈禱時遷能聽到——別被這些蠱惑,找不到術眼就直接放火!這都是假的!這是畫中世界!快清醒過來!

……

片刻之後,空白的空間碎裂,影兵的血陣也隨之散去。兩人又重新回到了梁州街道之上,兩人面對面站著,身邊人來人往。

兩人朝著對方走去。

“我……”兩人同時開口。

連依想起什麽,打斷道:“此事覆雜,我們找個地方再說,現在先找到你家那丫頭才是。”

“我就在這裏啊!”時瑤月從二人背後鉆了出來,手裏還捏著兩串糖葫蘆,她兩手分開各遞向兩人,“你們吃不吃?”

兩人同時擺手拒絕,瑤月把手縮了回來,撇了撇嘴,發狠似的每串都咬了一口,賭氣道:“不吃我吃。”

時遷搶先問道:“瑤月,你幾時見我們不見的?”

瑤月思索了一番,答道:“剛剛見百姓簇擁著你們,我也擠不進去,就去買了兩串糖葫蘆,逛了逛一些賣小東西的攤位,大概……有一刻鐘左右,不是很久,怎麽了嗎?”

“這樣啊……”時遷若有所思道。

連依皺著眉看著還在吃著糖葫蘆的瑤月,有些不耐煩,但還是稍微放緩了語氣:“時瑤月,你玩夠了嗎?我們今天就去你哥的君蘭苑歇歇腳,早點出發到蘇州才是。”

“哦。”瑤月委屈道,乖順地低下頭。

*

君蘭苑內一切如昨。

“君蘭公子離開這麽久,院裏竟然還是一派生意盎然。”連依感嘆道。

時遷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小施靈術的事。”

將瑤月安頓下來,已是夜深。確認她已經睡下,時遷才從廂房走出來,擡頭發現連依已經坐在屋檐之上,望著天不知在想什麽。

時遷從院裏草木之下挖出兩壺君蘭醉,足尖輕點,提著酒上了屋檐。

“想什麽呢?”他把酒遞給連依。

連依接過那壺酒,晃了晃,問道:“君蘭醉?”

“嗯,之前說好的,請你喝。”

她打開酒壺上的木塞,晃了一晃,君子蘭特殊的香氣撲鼻而來,她小抿一口,拍了拍身邊的空地,示意他坐下來。

兩人把機關術中的情景相互講了一遍。

“時遷,思懷是你的師娘吧?”

“應該是吧,我其實也不太清楚,只知道她在生下瑤月那年就逝世了。我平時也不在親王府,所以也不太了解。”

“這樣,那此番去蘇州,我們當面問時玥便是。”她沒有看他,只是直直地看著前方,偶爾抿一口手裏的君蘭醉,神色晦暗不明。

“你還執著著要殺他嗎?”時遷嘆道。

“不好說,”她這才轉頭盯著他,認真問道,“你覺得呢?”

“你若執意要這麽做,我也攔不了你。”時遷回避著這個回答,兀自仰頭喝了一大口酒。

“機關術,”她頓了頓,“你了解的有多少,跟我講講吧。”

“機關術,可圍實地,可化虛景。前者可謂是畫地為牢,設機關圍剿入陣之人,為最基本一種,比如紫煞院的琴房內部,便是一個經典的機關術。後者,化虛景,以入術之人的記憶和所在之地為基石,但時間線是混亂的,既可以是已經過去的場景,也可能是一個人最害怕、最脆弱的心事。”

“後者的術眼如此脆弱,幾乎是一擊即碎。”連依思索道,“正如畫中世界一樣,一把火就能解決。其實這機關術真正困住的,是人心。”

“不錯。可偏偏是這種,更是難以逃脫。”

連依推測道:“即使是虛景,但必然也不是空穴來風。思懷此人一定存在過,且和連府大火一系列事情都脫不了幹系,我們在這裏瞎猜,不如加快腳程,當面問你師傅便是。這次不可再某個地方歇腳了,很明顯有人阻攔我們。可偏偏又好像在引著我們尋找真相……”

“我認為連府的大火,可能不僅僅像我們想得那麽簡單。照你所說,‘時玥’將火炬塞到了‘思懷’手中,但這樣普通的火炬,不可能燃起三天三夜不絕之火,更重要的是,到底是誰,用靈術封住了連府!”時遷點頭同意道,將酒壺遞了過去。

兩人碰了一杯。連依有些微醺,趁著酒意,她看向時遷,認真地說:“裴昀,你可以信我,我不會牽連無辜。等了結了此事,你繼續做你救死扶傷的君蘭公子,我也自在當個閑散人士。”

“小姐……”他開口道。

“不要再這麽叫了,我從來不覺得人應當分三六九等。如今你也該改改你優柔寡斷的性格了。就像你師傅對你說的一樣,這世間並非正直善良能救國!”

“我知道了,我會想辦法,落到實處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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